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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沙听潮

2020-02-11 09:34 闽东日报 张敏熙  

半城里民宿凭栏观海的游客  行者 摄

一个回眸,足迹凝成了岁月。一阵风云,故事酿成了光阴。

当古老的“长溪”被岁月的洪流冲涮出一片“霞浦”,当金秋的落日如闪亮的珠贝铺满了海滩,我来了。

我赤脚走在海堤上,把自己想像成拣珠拾贝的渔家姑娘,母亲和炊烟构成生命的灯塔,使我从未迷失在九曲十八弯的海岸。闭上眼,我又仿佛是手执梭子的渔嫂,青春和亲情全都拴在小小的连家渔船上,跟随波涛起伏激荡。

“网红”海滩,年轻人或成双成对漫步海滩,或成群结队兜风岸上,扮靓古老的渔村。手执相机的“好摄之徒”有千奇百怪的装扮和装备,他们手持长枪短炮,观海鸟、看日落,步移景换,抓拍不停。同来的伙伴已经跟随大流,追风逐浪在水滨,借助镜头去窥探蔚蓝的秘密。蓦然回首,瞥见一对相依相扶的老者,他们在霞光中平淡相守,成为一抹迷人的夕照。潮水推着潮水,从海上向岸边赶来,巨浪拍岸后如雪花般纷纷绽放,撞击我战战兢兢的心扉。在这号称全省最长最曲折的海岸线上,每天都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群,赶赴海潮约会。

下午四五点钟,我们集中到三沙镇一个名叫东壁的小渔村,声名远播的“东壁日落”开始在这个面朝大海的村落上演。海水安静下来,人群安静下来。置身其间的每一个人都被渲染成一道风景,我是众多临时景观中的一个。啊,这一方奇怪的天地吸引了太多行走的风景,人们汇聚融合在这里,大自然之间所有生命体的默契相安让人无端欢喜。

霞光之城,浦上传奇。这是秋冬紫菜成熟季节,海面一片诡竿谲影,船只穿梭期间,落霞成金,魅力无限。这时,海滩上陆续出现渔民劳作的身影。正如网络上传闻的,这里是全国十大“摆拍”现场。然而,如果能把自己点缀到霞光之中,通过“海滩走秀”参与艺术创作的环节,又何尝不是光荣而伟大的劳动呢?美术界自古使用模特无人非议,此情此景,我非常认同摄影也适当的引进模特形象,以蹴成天时地利人和之意境。可喜的是,为配合纷至沓来的摄友们进行滩涂海耕摄影创作,这里的渔翁渔婆们早已谙熟“show(秀)”的动作姿势。近年来,数以万计的表现霞浦滩涂风光的摄影作品在国内外重要赛事中入选、获奖,渔民们功不可没啊。

三沙滩涂风光  霞宣供图

终于,大自然奉献给黄昏的精彩剧目结束了。作为这台演出的主角,落日提起她镶着金边的裙子,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海面。是的,大海是落日演出的舞台。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为落日捧场的人们,那些虔诚的粉丝和浪漫的观众,他们收起相机,提起行李,陆续离开。

而我,不想离开。我甚至不能离开,因为渐渐涨起的潮水悄悄吻住了我的双踝,暮色中的点点归帆牵扯着我的目光。夜色中,我已融入这个名叫三沙的小镇,我把自己交托在小镇的黄金海岸线。

“十里湾环一浦烟,山奇水秀两鲜妍。”沿着留云洞拾级而上,我似乎看到了宋代诗人谢邦彦又一次惊艳于家乡的山海奇观。还有晋之葛洪、唐之空海、宋之朱熹,不知多少高士名家曾流连吟哦于此。他们是否也倘佯于这留云生风的夜晚,陶醉于这水天相契的涛声?欣赏着摩崖石刻,“海东胜地留云纪胜”“风怒涛飞、巨浪狂啸”“流云听涛”“天风海涛”,我想,这些在留云洞作各种题刻的政治家、书法家们,他们一定和我一样,曾经特意空出几个风轻云淡的夜晚,小心搁置起生命中纷纷扬扬的杂事,把自己留在远离喧嚣的滩头沃口,细心观赏弯弯曲曲的水波在海滩上画出一道道复杂多变的纹理,耐心寻味大海在暮色下呈现出不同于白天的神秘基调。

坐在镇边民宿前的一块礁石上,身后万家灯火,眼前一片迷离。听着海水们简单地重复着同一种哗哗声,加上远处广场舞音乐作为背景,很是惬意。恍惚间,我想起风流才子柳永的《望海潮》:“东南形胜,三吴都会,钱塘自古繁华。烟柳画桥,风帘翠幕,参差十万人家。云树绕堤沙,怒涛卷霜雪,天堑无涯。市列珠玑,户盈罗绮,竞豪奢。”我想,这位闽北老乡在钱塘所望之海潮,与此刻我眼前的“东南形胜”何其相似啊。而今的海滨小镇,因着楼宇的夜景工程与大型船只上的彩灯相遥相辉映,其“繁华”“豪奢”程度与当年的杭州大都会势必不相上下。

海涛的弹奏越来越强烈,不知什么时候海平面已经悄悄上升两三米,我只好向更高处转移。

当我在海堤尽头的一块漂亮整石上坐着的时候,一位长裙飘飘的姑娘径自走到我身边。

我环视四周,虽有一些散步的、约会的人影在天涯海角各个旮旯忽隐忽现,但却实只有我占据了最佳位置在认真听潮,她投奔过来也是有道理的。

我朝她友好地点点头,示意她坐下来。

“我男朋友再过两个小时就会回来了。”她轻声对我说,“我每天都到这里等他。”

原来,我坐的是人家的位子啊。

姑娘说,她男朋友是替人跑船出海的,有时跑长途,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。近期跑的是小海,每天都会回来的。

霞浦三沙光影平台  郑雨桐 摄

姑娘介绍说,这霞浦海域的潮汐每天有两次涨落,称“半日潮”,涨潮和落潮的时间段相等,都是大约6个小时。今天是农历初三,属于大潮,下午五点半落潮,晚上十一点多涨到最高潮。明天早上又是五点多落潮,到明天中午十一点多又达高潮。大潮日,潮水涨落相差六米左右,再过一个星期进入小潮日,涨落差度就只有两三米了。所以呢,当地民谚说:“初一十五涨大潮,初八廿三见海滩。”

“你信妈祖吗?喏,那边就有一个妈祖庙。”姑娘朝岸上的一个小村庄指了指。

潮水的声音越来越大,姑娘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增大:“我男朋友年年都参加妈祖走水活动,电视台还拍了他抬轿快跑的镜头呢,你有看到吗?”

有人说,背上行囊就是过客,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乡。我本来只想浮光掠影走三沙,而此刻,我要在这里与光阴从长计议了。

涛声依旧。潮水马上就要达到最高位。

一抬头,我似乎看到母亲和炊烟构成生命的灯塔,就在前方召唤着我。

当我与姑娘说“再见”的时候,我相信,其实我是在说:不管是大潮日还是小潮日,我都会再来。

因为,我要倾听这千年不变的涨涨落落的潮音,倾听从这里匆匆辗过的时代脚步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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